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鸿门宴选自史记吗(鸿门宴出自《史记》还是《楚汉春秋》?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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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以为,鸿门宴出自司马迁的《史记》,实际上,就现存文献资料看,鸿门宴最早的文字记载应当是汉初陆贾的《楚汉春秋》。

《楚汉春秋》逸于南宋,清人所辑逸文中与鸿门宴直接相关的主要有三条:(一)沛公西入武关,居于灞上。遣将军闭函谷关,无内项王。项王大将亚父至关不得入,怒曰:“沛公欲反耶?”即令家发薪一束,欲烧关门,关门乃开。(出自《艺文类聚》卷6)(二)项王在鸿门,亚父曰:“吾使人望沛公,其气冲天,五采色相缪,或似龙,或似云,非人臣之气,可诛之。”高祖会项羽,范增目羽,羽不应。樊哙杖盾撞人入,食豕肩于此,羽壮之。(出自《水经注·渭水注》,《太平御览》也有相关节录)(三)沛公脱身鸿门,从间道至军。张良、韩信乃谒项王军门曰:“沛公使臣奉白璧一双,献大王足下,玉斗一只,献大将军足下。”亚父受玉斗,置地,戟撞破之。(出自《太平御览》卷352)

从情节上说,上述材料包括沛公入据咸阳、驻军灞上,项羽驻军鸿门,鸿门宴前亚父进谏,宴会上又想杀掉沛公,宴会后击碎玉斗等情节;从人物上说,有项羽、沛公、范增、樊哙、张良等。可以说,这些材料包括了鸿门宴的主要人物和大部分情节。

三条逸文中的人物性格也都有一定特色。亚父,首先是霸气十足。“沛公欲反耶”一句,既是疑问,又是反问,充满指责和蔑视,俨然是天下王者的口气,彰显出十足的霸气!在亚父看来,你刘季仗着运气好,侥幸先进入关中也就罢了,竟想关闭函谷关,独占关中?一顶造反的大帽直接就给沛公扣上了,并当即欲烧关门,沛公只好开关。其次是头脑清醒,杀沛公的态度坚决。范增在事业顶峰时,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,对天下形势认识得清楚,预见得精准,是很了不起的。“可诛之”一句表现出其态度的坚决。再次,碎玉斗表现出极大的心理失落。他完全不顾礼节,先将玉斗“置地”,再“戟撞破之”:刘邦逃走了,只留下一块玉,因此扔在地上;还不解恨,硬生生地用戟把玉斗毁掉!亚父的性格特征通过这些动作,立现于纸上。亚父是一个料事精准,一心为项羽着想的人。

项羽是善斗力、不善斗心的。在上述逸文中,项羽的形象无处不在。如第一条亚父看到关门紧闭而怒曰:“沛公欲反耶?”映衬出项羽此时威风八面,以天下主宰者身份自居的心理;“关门乃开”,也从侧面反映出他的威慑力。最直接反映项羽性格的是第三条中“范增目羽,羽不应。樊哙杖盾撞人入,食豕肩于此,羽壮之”。两句话写出了项羽的两种面貌。前一句不响应亚父是一种面貌,后一句欣赏樊哙是另一种面貌。两者结合起来,正好表现了此时项羽似乎有点手足无措的心理。项羽宁愿斗力而不斗心,鸿门宴是最激烈的斗心场合,因此,尽管鸿门宴是他一生最关键的时刻,但项羽似乎是局外人,完全无所作为。项羽是眼下就要见结果的人;鸿门宴上欣赏起强闯宴会、想和他拼命的樊哙,也是情理自然。

在项羽的巅峰时期,樊哙敢单刀闯鸿门宴、虎口夺食,既反映了他的忠心,也反映出他的无畏,充满精神气。樊哙可谓“壮”!他是沛公集团中唯一一个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,进行反抗,敢于发声的人。他化解了沛公在宴会上的不利局面,为沛公脱身创造了机会。樊哙是整个鸿门宴上最光彩动人的人物形象。

上述逸文每条都和沛公直接相关。闭关,反映出他想独占关中的贪婪;开关,表现出他对项羽的害怕;宴会中途及时脱身及周详安排,表现出他临危不乱的果敢和机智。

“鸿门宴”是《史记》里的名篇,也当是陆贾着力书写的篇章。对上面三条逸文的分析,我们可以大致看出陆贾写人叙事的能力和水准。这是他善于分析事理、把握关键、长于表达的禀赋在叙事写作上的表现。

首先,陆贾把握住了鸿门宴的基本框架,情节安排也颇具匠心。沛公派兵守函谷关想阻挡项羽,暴露了野心,因而惹下祸端,就势必要解释一番。亚父看穿他的心思,想借宴会之机除掉后患。宴会上沛公命悬一线,幸亏樊哙解围,最后机智脱身。《项羽本纪》鸿门宴的基本框架,在逸文中已基本具备。可以肯定,《楚汉春秋》对鸿门宴的书写应该比逸文更加详细、全面。不仅如此,整个宴会的情节安排,前后呼应,颇具理致,颇见匠心。亚父碎玉的动作既是对项羽的无聊表现、自毁前程的极大遗憾和失望,也是鸿门宴最理想的结尾:一块拱手奉上的美玉,最后被生生毁掉,似乎是项羽前程的预兆。宴会在碎玉声中结束,余味无穷。司马迁以此为基础,又结合其他资料,写成了《项羽本纪》中的鸿门宴。另外,逸文叙事写人,言简意赅,富有言外之致,得《左传》之神。如“沛公西入武关,居于灞上”,从武关进入咸阳,从咸阳移驻灞上,中间一概省略,但言外之意丰富(不居城中,而居灞上,正是沛公不同凡响之处,也是亚父最忌惮之处)。“遣将军闭函谷关,无内项王”,言外之意也非常丰富(关中是天下的中心,占据咸阳就掌握了天下,而项羽是最大的威胁)。鸿门宴的高潮只两句话(范增目羽,羽不应。樊哙杖盾撞人入,食豕肩于此,羽壮之),鸿门宴的结尾也只一句(亚父受玉斗,置地,戟撞破之),但都余味无穷。

不过,这几条逸文对历史人物的称呼似乎比较随意。比如对刘邦,有称“沛公”的,有称“高祖”的。对项羽的称呼尤其乱,有称“项羽”的,有称“项王”的,有称“大王”的,特别是第两条逸文,在一个段落中,开始称“项王”,继而又称“项羽”,接着下一句又称“羽”。梁玉绳《史记志疑·项羽本纪》“足以当项王乎”句下云:“案:羽时亦未王,故沛公称羽‘将军’,以其为诸侯上将军也。《史》乃预书为王,此下项伯曰‘项王’,范增、项庄曰‘君王’,张良、樊哙曰‘项王’‘大王’,沛公曰‘项王’,凡书‘王’者三十八,似失史体。”按,除“君王”外,其他几种称呼在《楚汉春秋》逸文中也是如此。称呼较乱,也是《史记》较普遍的现象,不少学者以为是司马迁对原素材删除未尽造成的。